勤务兵那天晚上一直在迷迷糊糊地走来走去。他觉得口干舌燥,便喝了点啤酒,但是喝得并不多。喝了酒使他恢复了感觉,这使他难以忍受。他变得麻木不仁,仿佛作为一个正常的人,他全身已经有十分之九变得迟钝了。他只得怪模怪样,一歪一扭地趔趄而行。然而,一想起他挨的那顿脚踢,他就觉得难受。当他想起后来在那间屋里受到更多次脚踢的威胁时,只觉得心里怒火直冒,浑身无力。他一想起最后踢的那一脚,就喘不上气来。那时,他被逼着说出“是写给我的女朋友的”。现在他已经疲倦得连哭都哭不出来了。他的嘴巴像个白痴似的微微张着。他只觉内心空虚,疲惫不堪。因此他心不在焉地干着活,痛楚不堪,动作缓慢而笨拙,他视而不见地拿起刷子摸索着乱刷一气,只要他一坐下来,就没有力气起来再干了。他的四肢和下巴都软绵绵的,死气沉沉。他实在太困倦了。他终于上了床,四肢无力、浑身瘫软地睡着了。这种睡眠,与其说是安眠,不如说是昏迷不醒。在这死一般昏昏沉沉的一夜里,仍然夹杂着一丝丝痛苦的闪光。
早晨要举行军事演习。但是他在军号吹响以前就醒了。他胸口剧烈的疼痛、嗓子的焦渴以及那种持续不断的可怕的痛苦感觉,使他一睁开眼,眼神便黯淡无光。他不用想便知道了曾经发生的事情。他知道又是新的一天,他还得继续执勤。屋子里最后的一点黑暗也被驱赶出去了。他必须撑起他无力的身体继续干下去。他实在太年轻,没有遇到过多少挫折,所以他现在觉得十分困惑。他只希望永远是黑夜,他就可以一动不动地躺着,藏在黑暗里面。可是什么也阻拦不了白天的到来,他也不可能不起床去给上尉的马装上马鞍,给上尉煮咖啡。事情明摆在那里,他躲也躲不掉。接着,他想到,他实在没法干下去了。然而,他们是不会放过他的。他还是得去把咖啡端给上尉。他已经被震呆了,没法理解这件事。他只知道,不论他无力地躺上多久,这件事他是躲不开的——躲不开的。